无敌帅虫ฅ●ω●ฅ

柒

赤焰之案，果真是一桩惊天的阴谋。

那日在天牢之中亲耳听梅长苏套出了谢玉的话，萧景琰内心震动不已。待到晚间，萧景琰亲自去寻梅长苏，与他一番争辩后互通心意，一同决意彻查此案。胸中鼓着的一口气还未散去，又突闻隐隐撞钟之声。萧景琰与梅长苏先后奔至廊下，夜空如洗，两人静静听着，越听越是心惊。

宫中敲响金钟二十七，大丧音。

萧景琰心中大骇，顾不得告辞便要离开。哪知刚转身，就听见身后“咚”的一记重响。萧景琰下意识扭头去看，只见梅长苏跌在地上，口中喷出鲜血。萧景琰立时就懵了，上前两步搀起了梅长苏，唤道：“苏先生！”

此时黎纲和甄平已经冲到近前，萧景琰任由他俩将梅长苏带进屋内，自己跟了过去，见梅长苏虽已在两个管家的帮助下坐在床上，却是如何也不肯躺下。

“……殿下，”梅长苏望过来，满眼含泪，哀恸之情溢于言表。他双唇微颤，苍白的嘴唇被血染得殷红，似乎有许多话要说，然而呆了一会儿，出口的却是送客之词，“宫中怕是出了大事，殿下还是快走吧……”

梅长苏的声音气若游丝，几不可闻。加上方才亲眼目睹他咳血的惨状，萧景琰心中自是放他不下。可是宫中传出噩耗，他更是不得不走，萧景琰发觉自己眼底已泛起湿意，忙深吸一口气，强逼自己冷静下来，拱手道：“苏先生定要小心保重，过了守灵期，我就来看你。”

说罢便离开苏宅，匆匆赶入宫中。

太皇太后薨逝，孝殿之内燃着许多白蜡，日夜不熄。孝礼严苛，萧景琰做得一丝不苟，心中却不断回放着梅长苏在廊下吐血的画面。进宫前虽已关照过列战英多多留意苏先生的病情，但毕竟守灵期内，所有皇子都要留在宫掖之中，不许回府，萧景琰自然无法知道梅长苏的情况。如此日日担心，加上太奶奶去世带来的伤痛和得知赤焰旧案真相的震惊，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三十日的守灵期，萧景琰跪于灵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等到守灵期结束，萧景琰刚回到靖王府，列战英就立即迎了上来，道：“苏先生大病了一场，属下去了几次都被告知先生病重不能见客。不过前几日去问时，听说苏先生已经好了很多，说是过几日就能下床了。”

萧景琰听了又是安慰又是担心。安慰的是梅长苏总算是熬过了这次，担心的是苏先生的身体果真是极差，如此还要为他谋划大事，只怕……

萧景琰恨不得立刻冲去苏宅见见先生，却又怕打扰他休息。再者在宫中守灵的三十日里，不许洗浴，困无床铺，食无荤腥的，用现在这幅模样去见梅长苏，也是极为不妥。萧景琰只得好好休息拾掇了自己一番，再按捺了几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拉响了密道里用以联络的铜铃。

只等了片刻，梅长苏便前来开门，将萧景琰迎入室内。

“那日苏某突发旧疾，怕是让殿下担心了，”梅长苏拱手道，“听黎纲甄平他们说，这段时日里，列将军跑得很勤快。”

萧景琰暗中细细地观察着梅长苏，但见他面色苍白，唇上也是毫无血色，确实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心里已是十分不忍，忙请他坐下，道：“苏先生身体不适，还是歇着吧。我今天只是来探望你，并无要事相商。”

梅长苏垂眸一笑，道：“谢玉已倒，眼下确无要事。殿下只需少说多做，步步为营即可。记得国丧前，殿下曾与我讨论粮草供应之事，当时苏某还有几点未来得及与殿下详谈，今天恰好能细细说说。”

萧景琰见他如今病成这副模样还惦记着朝堂之事，心里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接连三十日来种种担心忧虑登时齐唰唰地涌上心头，眼眶立时就红了。梅长苏似是被他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轻唤道：“殿下？”

萧景琰自知失态，却也不加掩饰。梅长苏就坐在他对面，两人之间空无一物，萧景琰伸手搭上梅长苏的肩膀，只觉得厚重衣物遮挡下，这人消瘦单薄似是仅余骨架，心里更是难过，问道：“我有个问题，苏先生请好好回答，不要骗我，”萧景琰顿了顿，“你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长苏被捏住肩膀，自是避无可避。萧景琰一问之下，梅长苏面上惊慌之色一闪而逝，眼中盈满疑问，定定地望着萧景琰：“殿下今日是怎么了？”

这便是避而不答了。

萧景琰怔怔地收回手，心底一片冰凉。是啊，整年里大半时候都卧病在床的人，怎么会没事？自从林殊故去这些年来，梅长苏是唯一走进自己心里的人，难道又是注定不能长久吗？心烦意乱间，萧景琰瞥见梅长苏紧紧攥着衣摆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红，隐隐颤抖。不由将其捉来握在手里。梅长苏抽了几下见抽不出来，干脆低下头不去看萧景琰。

萧景琰摩挲着梅长苏的手，试图让它变得暖和一点。两人心中各有心事，一齐心不在焉地发起呆来。这般过了半晌，萧景琰方觉心里舒坦了些，道：“先生见谅，是我唐突了。”嘴里说着抱歉的话，抓着梅长苏的手可是并未松开，还轻轻捏了捏，换来对方一记瞪视。

“殿下！”

听着梅长苏应是真的动怒了，萧景琰截了他的话头，抢先道：“先生还是听我说完，我从未仅仅把你当做一介谋士，只愿大功告成之后，先生……依然能陪在我身边。”

“殿下忘了，苏某本就担着一个客卿的名头。”梅长苏又试着动了动手，这次却是轻易地就抽了回去，他双手交握，脸上已是丝毫表情也无，“到时候殿下若要见我，苏某定是随传随到的。”

这场表白突如其来，萧景琰原本并无底气，虚得很。只是梅长苏这硬是装作听不懂的的态度却是激起了萧景琰的倔脾气。靖王生得浓眉大眼，又是军中出生，若是严肃起来，眼神自是极有魄力，此刻目不转睛地盯着梅长苏：“先生懂我的意思。若是不懂，我就再说一次，我喜欢先生。先生若是并无此意也无甚关系，我只是想把心中所愿说与先生知道。不论先生心里怎么想，我的心意是不会变的。”

梅长苏没有料到靖王会说得如此直白，一身能言善道的本事此刻却是用不出来，嘴唇张合几下，欲言又止，似是心中情绪激荡，良久才道：“殿下这是何苦，我怎么受得起……”

萧景琰见他即不拒绝，也不像心生厌恶的样子，心中不觉升起希望，激动道：“我只想知道先生的心意。愿，还是不愿？”

梅长苏闭上眼睛，复又睁开。他本就生得一双看似多情的眸子，此刻紧皱眉头，直直地看着萧景琰，竟生出几分迷离之色来：“……我的心意，与殿下相同。”

萧景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高兴极了，只觉得十多年来都没那么痛快过。萧景琰低低地笑出声来，道：“长苏，从今日起我便唤你作长苏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的病到底怎么回事？”

梅长苏也露出笑容来，虽面色苍白，但他笑得眉眼弯弯，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活泼了许多：“这病治是治不好了，我就是个药罐子，成日里离不了大夫，殿下可别嫌弃我。”

他的身体果真是极差的。萧景琰心道，但是只要人还好好地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心中喜忧参半，萧景琰让自己坐得离梅长苏更近些，一低头便能触到那人挺直的鼻梁。

“我永远不会嫌弃你的，长苏。”萧景琰用拇指轻抚梅长苏眼角红晕，“你是不是也该换个称呼了，殿下殿下的叫我，太生分了。”

“景琰。”梅长苏勾着唇角轻唤，因两人离得极近，梅长苏说话时喷出的热气撩在萧景琰的鼻尖，当真是亲昵万分。萧景琰心里欢喜，便凑过去亲了亲那人的唇。

但愿如此这般快活的日子，永远不会结束才好。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