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敌帅虫ฅ●ω●ฅ

陆

 

元祐四年，太子和誉王之间的斗争已经发展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朝堂上维持了多年的势力平衡被打破。滨州侵地案，誉王失了庆国公柏业；兰园藏尸案，太子丢了户部尚书楼之敬。待到年尾祭礼，又扯出朝堂辩论一事，这下太子吃了大亏，不仅礼部尚书陈元诚被免职，还埋了个非长非嫡，出身并不比誉王高的隐患。

这一年便在除夕夜内监被杀案中结束，只是没想到刚过完年，正月里便又出了一件大事。城内一处私炮坊爆炸，波及附近百姓九十多户，伤亡惨重。太子因此案被罚迁圭甲宫自省，朝事不许与闻。太子和誉王因牟取私利不顾百姓，草菅人命的行径激得萧景琰愤怒至极，参与夺嫡的决心也由此变得更加坚定了。

开春后，换死囚案审结，吏部尚书何敬中和刑部尚书齐敏被免职，至此太子和誉王在三省六部中的党羽已被剪除不少，朝中任用了一批新贵，他们俱是中正之人，一心为国为民，从不结党营私。与此同时，靖王因主审侵地案和在私炮案中安置百姓之事在梁帝和群臣面前露了个脸。眼看太子和誉王势如水火，已斗得如火如荼，谁胜谁负似是指日可待。大部分朝臣整日里守着风向，忙着当一颗墙头草，生怕站错队遭了殃。几乎没有人静下心来，透过这鹬蚌相争的表面，细细想一想水面之下，是不是有人在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此刻，那渔翁正坐在家中，手里翻着一卷书，以茶代酒，自斟自饮。萧景琰前来拜访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惬意的梅长苏。

梅长苏搬离宁国侯府之后，借着修缮宅院的名头，暗中修了一条密道，与靖王府相连。密道建成后，两人私底下共谋大事就方便了许多。萧景琰是出了名的耿直之人，一旦想通下定决心之后，与梅长苏相处之时便抛开杂念，以诚相待。如此聊得投机，越谈就越觉得苏先生与他真是志同道合，即使处事方法大不相同，却也不是不能彼此理解，互相调和。如此顺水推舟地发展下去，两人交往日渐频繁，到最后就算无事需要商议，萧景琰也是得空就会去寻苏先生，两人谈些政务之外的事，更是情投意合，相谈甚欢。

“殿下。”梅长苏欠身。在苏宅之内，大家相处随意很多，不用太拘泥于礼数。萧景琰也没有客套，直接坐到了梅长苏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今日我来这里，主要还是为了景睿那事。”萧景琰喝水润了润喉咙，道：“再过几日便是景睿的生日，你所谋之事变数甚多，当中不乏隐患，千万要准备妥当。”

“有飞流和蒙大统领在，我是不会出事的。顶多受些惊，吹点风。现在已经是四月了，春暖花开的，当无大碍。”

梅长苏不说还好，这种轻描淡写不当回事的态度反而是火上浇油。萧景琰简直就想翻个白眼给他看，不赞同道：“你一染风寒便会病得卧床不起，年前那次已是吓了我一跳。若无事当然最好，可要是真折腾出些什么来，于你，就一定是大碍。”

“苏某多谢殿下关心。”梅长苏替萧景琰满上茶水，递了过去。“旧疾罢了，真的不碍事，多少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萧景琰自知说是说不过梅长苏的，也不多话，一手接过那人递来的杯子，另一只手直接将梅长苏伸出来的手给握住了。

“殿下？”

一触及梅长苏的手，萧景琰便是一叹。他知道梅长苏畏寒，冬日里不仅离不了火盆，还得盖着毯子，抱着手炉。却不想四月天里，他的手依然冷得跟冰块似的。这身体，实在叫人放心不下。

“天气已经开始回暖，苏先生这双手却还是冰凉的，叫人怎么放心。”
萧景琰只是握了握梅长苏的手，很快便松开了，坦荡磊落的很。倒是梅长苏，抽回手后像是有些不自在似的，捏着衣角碾了一会儿，又缓缓地把手缩回了袖子里。

“……不妨事的。”

梅长苏答得有些心不在焉，语调轻缓，目光也是四下游移，最后落入了庭院里。

一时之间，无人说话。

萧景琰正觉奇怪，抬眼就瞥见梅长苏发红的耳尖，心下微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着实暧昧了些，心里不由一紧。但见苏先生似是比自己还要紧张，一颗心又无端端地雀跃起来，这感觉好似冬日里坐于火炉边吃着柑橘，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却总是欢喜舒适的……萧景琰不敢继续想下去，慌忙端起玉杯凑到唇边，饮尽杯中茶水，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不论如何，都有劳苏先生为我操劳谋划了。”

“……苏某所做皆是分内之事，殿下……不必挂怀。”梅长苏缓缓说道，只是话还没说完，却突然咳嗽了起来。

萧景琰忙起身去扶，梅长苏一手掩口一手扯住萧景琰的衣襟，闷头咳了一阵，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苏先生可还好？还是把大夫叫来吧。”萧景琰倒了杯茶，让梅长苏就着他的手喝了下去，这人总是病着，如今因为咳得用力，眼角泛起薄红，面色居然比平时看着要好上许多。

“别，别……我没事，就是突然呛了一下。”

萧景琰见梅长苏果真没有其他不适，又知他确实怕极了府中那个总是板着一张脸的大夫，虽略感无奈，倒也不再坚持，坐回原位，道：“先生还是要注意休养身体。毕竟几日之后就是场恶仗。”

“四月十二的事情殿下不用担心，一切定会顺利进行。只是可惜了景睿那孩子……”

每次提起萧景睿，梅长苏的话里都少不了惋惜之情。萧景琰想起这段时日来，梅长苏总是会刻意向自己强调他是一个不近人情，只懂算计人心的狠毒之人。然而要是萧景琰真的故意对梅长苏流露出些质疑他人品的态度时，这人又会发脾气，甚至甩脸色给他看。大部分时候，梅长苏看起来总是淡定自若，但是萧景琰知道，这人可是会闹别扭的。

想到这里，萧景琰心中觉得甚是有趣，面上却是不敢表露分毫。转念又思及萧景睿，想着从小看他长大，而接下来所谋之事注定将他连累，便觉当真是命运作弄，叫人怅然不已。遂顺着梅长苏的话说道：“凡是有因必有果，景睿他终究是要面对这些的。”

“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惟愿景睿他过得了这个坎。”梅长苏缓缓道：“谢玉此人，不得不除。”

“可惜此事我无法插手，不能亲眼看到谢玉的结局了。”

梅长苏冷冷一笑，道：“只怕扳倒谢玉以后，事情并不会就此完结。应当还会引出别的事端。”

萧景琰闻言一怔，追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梅长苏低头添茶，掩住眸中冷意，道：“只是苏某的直觉罢了……谢玉老成持重，谁都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他私底下都做过什么事，假若能将之一件件挖掘出来，牵连而出的东西恐怕难以想象。”

萧景琰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看着梅长苏在宽大衣袍的遮掩下偷偷紧握成拳的手，没有再问。

—待续—